白话文运动中的周作人

日期:2010.01.01 点击数:6

【类型】期刊

【作者】 

【刊名】社会科学论坛·上半月

【关键词】 白话文运动中的周作人

【摘要】李春阳 “周作人是中国第一流的文学家,鲁迅去世后,他的学识文章,没有人能相比”。说这番话的是冯雪峰,时在抗战前夕,没有人怀疑三先生周建人对冯雪峰的这个回忆。直到今天,这句话不但无可更改,也才显示它的分量:白话文运动的有限成就——因而更为珍贵——可以说,唯造就周氏兄弟这么两位文体家。 周作人(1885-1967)的一生,毁誉交织,难于被归类。他留下精美的创作与翻译文字,千馀万言,是20世纪现代汉语无可替代的财富。今天赞扬周作人,多半称道他的文章。本文更看重他一生丝毫不曾改变的“态度”。福柯在《什么是启蒙?》中说:“我一直试图强调,可以连接我们与启蒙任何写作,起于机缘。”所谓“藏之名山,传之其人”,太史公终也离不开史官之位和先人的遗命。周作人最后一部著作,是篇幅最长的《知堂回想录》,也竟得自机缘。1966年1月周作人为该书所写后序中说: 我要在这里首先谢谢曾聚仁先生,因为如没有他的帮忙,这部书是不会得出版的,也可以说是从头就不会得写的。当初他说我可以给报纸写点稿,每月大约十篇,共总一万字,这个我很愿意,但是题目难找,材料也不易得,觉得有点为难,后来想到写自己的事,那材料是不会缺乏的,那就比较的容易得多了。我把这个意思告知了他,回信很是赞成,于是我开始写《知堂回想》,陆续以业余的两整年的工夫,写成了三十多万字,前后寄稿凡有九十次,都是由曹先生经手收发的。鲁迅在旧中国对付书报检查与政治环境,一是频繁更换笔名,二是藏身租界。这两种方式,周作人未用过,解放后却不得不拾来乃兄的故技。他在50年代出版的《鲁迅的故家》《鲁迅小说中的人物》《鲁迅的青年时代》,包括众多翻译作品,均署笔名(官方不允许署本名),香港作为跟大陆有邮政联系的唯一租界,便是他得以发表文章的唯一渠道了。说来是传奇,如果没有租界,没有隐名的技巧,历史恐怕不能成全周氏兄弟。 租界而外,思想传播并不能被权力完全控制。在作者与读者两面,文字有它自己的传播命运。1958年,因‘‘右派”被开除公职、未满三十岁的钟叔河在长沙以拖板车为生,工余闭门读书,他偶然得到了周作人的地址,就近在门口小店买来纸笔,给从未谋面的前辈写了一封信[3]: 周老先生: 从友人张志浩君处,拜读先生手书及大著二种,得知先生仍然康健,十分高兴。 从四十年代初读书时起,先生的文章就是我最爱读的文章。二十余年来,我在这小城市中,不断搜求先生的著作,凡是能寻得的,无不用心地读了,而且都爱不能释。说老实话,先生的文章之美,固然对我具有无上的吸力,但还不是使我最爱读它们的原因。我一直以为,先生的文章的真价值,首先在于它们所反映出来的一种态度,乃是上下数千年中国读书人最难得的态度,那就是诚实的态度——对自己,对别人,对艺术,对人生,对自己和别人的国家,对人类的今天和未来,都能够诚实地,冷静地,然而又是积极地去看,去讲,去想,去写。无论是早期慷慨激昂的《死法》《碰伤》诸文,后来可深长思的《家训》《试帖》各论,甚至就是众口纷纷或誉为平淡冲和或罹为“自甘凉血”的《茶食》《野草》那些小品,在我看来全都一样,都是蔼然仁者之言。先生对于我们这五千年古国,几十兆人民,芸芸众生,妇人小子,眷念是深沉的,忧愤是强烈的,病根是看得清的,药方也是开得对的。二十余年中,中国发生了各种事变,先生的经历自是坎坷,然即使不读乙酉诸文,我也从来不愿对先生过于苛责。我所感到不幸的,首先只是先生以数十百万言为之剀切陈辞的那些事物罢了。 我最引为恨的,就是虽然经过刻意搜求,先生的一些文集仍然无法看到。如今我所藏的,不过是《自己的园地》《雨天的书》《苦茶随笔》《夜读抄》《瓜豆集》《风雨谈》以及解放后的几册回忆录而已。此外还有两本以前上海野鸡书店胡乱编印的集子,实在不能算数,只因有上述各书未收的文章,也在珍藏之列。先生究竟老了,我辈迫于生计,也无法多寻书读书,看将起来,这恐怕将会成为我永远难偿的心愿了。假如先生手边尚有留存的文集,无论旧印新刊,能够赐寄一册,那就足以使我欢喜万分了。此外,我还想学志浩君的样子,求先生为我写一条幅,字句就用先生无论哪一首诗都好。先生最喜欢的蔼理斯的那一段话,用在这里也许合适,就请先生把它当作交给别人手里的一支火把亦可耳。 回示请寄长沙市教育西街十八号 敬祝康健! 钟叔河,十一月,二十四日无法购置稍微合适的纸笔,要请先生原谅。又及。三十年后,钟叔河勉力促成周作人自编文集二十八种,在岳麓书社陆续出版。又十载,由钟叔河编辑的十卷本《周作人文类编》在湖南出版。精神火把的传递,起于阅读,成于出版,以上即是一例。但以为周氏的文章思想会怎样风靡,又是错的。鲁迅的部分书籍在文革中仍然发行,武斗的派别甚至以鲁迅语录,彼此攻击,但那已和鲁迅先生毫无关系。 周作人曾经说过:“我一直不相信自己能写好文章,如或偶有可取,那么所取者也当在于思想而不是文章o,’值新文化运动之初,他说:“文学革命上,文字改革是第一步,思想改革是第二步,却比第一步更为重要。我们不可对于文字一方面过于乐观了,闲却了这一面的重大问题。” 周作人的思想是什么呢?他多次说,是儒家的思想。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革命对象,不正是儒家思想吗?作为五四时期首屈一指的叛逆者,周作人何以自称信奉儒家的思想?下面这段文字是1944年所写《我的杂学》的结尾部分,作者曾题作《愚人的自白》,后收入《知堂回想录》: 我从古今中外各方面都受到各样影响,分析起来,大旨如上边说过,在知与情两面分别承受西洋与日本的影响为多,意的方面则纯是中国的,不但未受外来感化而发生变动,还一直以此为标准,去酌量容纳异国的影响。这个我向来称之为儒家精神,虽然似乎有点笼统,与汉以后尤其是宋以后的儒教显有不同,但为表示中国人所有的以生之意志为根本的那种人生观,利用这个名称殆无不可。我想神农大禹的传说就从这里发生,积极方面有墨子与商韩两路,消极方面有庄杨一路,孔孟站在中间,想要适宜的进行,这平凡而难实现的理想我觉得很有意思,以前屡次自号儒家者即由于此。佛教以异域宗教而能于中国思想上占很大的势力,固然自有其许多原因,如好谈玄的时代与道书同尊,讲理学的时候给儒生做参考,但是大乘的思想之入世的精神与儒家相似,而且更为深彻,这原因恐怕要算是最大的吧。这个主意既是确定的,外边加上去的东西自然就只在附属的地位,使它更强化与高深化,却未必能变其方向。我自己觉得便是这么一个顽固的人,我的杂学的大部分实在都是我随身的附属品,有如手表眼镜及草帽,或是吃下去的滋养品如牛奶糖之类,有这些帮助使我更舒服与健全,却并不曾把我变成高鼻深目以至有牛的气味。我也知道偏爱儒家中庸是由于僻好,这里又缺少一点热与动力,也承认是美中不足。 我说儒家总是从大禹讲起,即因为他实行道义之事功化,是实现儒家理想的人。近时我曾说,中国现今紧要的事有两件,一是伦理之自然化,二是道义之事功化。前者是根据现代人类的知识调整中国固有的思想,后者是实践自己所有的理想适应中国现在的需要,都是必要的事[4]。这篇文章除了前面的“小引”和结尾的“自白”,计有十八个标题,是他深感兴趣而素有研究的十八个领域,或可视为周作人的“十八般兵器”:非正轨的汉文,非正宗的古书,非正统的儒家,欧洲文学,希腊神话,神话学,文化人类学,生物学,儿童学,性心理学,蔼理斯的思想,医学史和妖术史,日本的乡土研究,写真集和浮世绘,川柳、落语、滑稽本,俗曲、童谣、玩具图,外文与译书,佛经与戒律。 他在《我的杂学·非正统的儒家》中说: 笼统地说一句,我自己承认是属于儒家思想的,不过这儒家的名称是我所自定,内容的解说恐怕与一般的意见很有些不同的地方。我想中国人的思想是重在适当的做人,在儒家讲仁与中庸正与之相同,用这名称似无不合,其实这正因为孔子是中国人,所以如此,并不是孔子设教传道,中国人乃始变为儒教徒也。儒家最重的是仁,但是智与勇二者也很重要,特别是在后世儒生成为道士化、禅和子化、差役化,思想混乱的时候,须要智以辨别,勇以决断,才能截断众流,站立得住。这一种人在中国却不易找到,因为这与君师的正统思想往往不合,立于很不利的地位,虽然对于国家与民族的前途有极大的价值。 上下古今自汉至于清代,我找到了三个人,这便是王充、李贽、俞正燮,是也。王仲任的疾虚妄的精神,最显著的表现在《论衡》上,其实别的两人也是一样,李卓吾在《焚书》《初潭集》,俞理初在《癸巳类稿》《存稿》上所表示的,正是同一的精神。他们未尝不知道多说真话的危险,只因通达物理人情,对于世间许多事情的错误不实看得太清楚,忍不住要说,结果是不讨好,却也不在乎。这种爱真理的态度是最可宝贵,学术思想的前进就靠此力量,只可惜在中国历史上不大多见耳。我常称他们为中国思想界之三盏灯火,虽然很是辽远

【年份】2010

【期号】第6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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